周三的午后阳光斜斜地切进教室,粉笔灰在光柱里浮沉。我攥着皱巴巴的校服袖口,第三次看向后排 —— 林薇正低头批改数学作业,马尾辫随着笔尖的移动轻轻晃动。
“到底说不说啊?” 同桌大东用胳膊肘顶了顶我,他的运动鞋跟沾着操场的红泥,“再不报上去,等会儿大扫除就麻烦了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,塑料椅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,林薇也抬起头,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带着询问。她是我们班连任三年的班长,上周刚在全校大会上代表年级发言,此刻胸前的 “优秀学生干部” 徽章反射着阳光。
“报告班长,” 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,“后墙的黑板报下面,有根铁管突出来了。”
林薇放下红笔起身,浅蓝色的校服裙摆扫过课桌边缘。后排的黑板报是上周刚出的,主题是 “安全生产月”,画报上的消防员正举着水枪。她蹲下身,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截锈迹斑斑的铁管 —— 大概有拇指粗,从墙体里斜伸出来,顶端还带着尖锐的断口。
“什么时候发现的?” 她转头问,发丝垂落在脸颊。
“昨天下午…… 大扫除擦黑板的时候,” 大东抢着回答,“阿杰差点撞上去。”
我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,昨天确实差点撞上。那时候夕阳正好落在铁管上,把它的影子拉得老长,像条伺机而动的蛇。
林薇从讲台抽屉里翻出卷尺,蹲在地上测量突起的长度和角度。她的白球鞋边缘沾了灰,却依旧摆得整整齐齐。“需要找总务处处理,” 她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,字迹娟秀有力,“现在先做警示标识,谁有红笔和硬纸板?”
课代表递来美术课剩下的卡纸,林薇裁出三角形,用红笔写下 “小心碰头”。她写字时会微微皱起眉头,这让我想起上周自习课,她也是这样皱眉帮我讲解物理题里的浮力原理。
“我去总务处跑一趟,” 她把笔记本塞进书包,“阿杰,你和大东负责看好这里,别让同学靠近。”
走廊里传来她轻快的脚步声。大东用粉笔在铁管周围画了个圈,我数着黑板报上的消防栓图案发呆。其实昨天发现这根铁管时,它的锈迹里还卡着片枯叶,像是被谁的手指不经意间塞进去的。
二十分钟后,林薇带着总务处的老王师傅回来。他扛着工具箱,铁皮箱碰撞发出叮当声。林薇跟在后面,一边走一边解释情况,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,在她身上织出明暗交错的光斑。
“这是以前挂报栏的支架,” 王师傅用扳手拧着铁管,铁锈簌簌往下掉,“上次修水管时不小心碰松了,没想到会凸出来。”
林薇蹲在旁边帮忙递工具,校服裤膝盖处沾了灰渍。当铁管被彻底锯断时,她松了口气,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铁锈,纸巾瞬间染上褐色。
“谢谢班长。” 我低声说。
她站起身拍了拍校服,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:“应该的。对了,” 她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,柠檬味的,“刚才看你脸都白了,补充点能量。”
我捏着那颗糖,糖纸在掌心硌出纹路。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清晰,大东在后排喊着要去操场打球,林薇已经转身回讲台,继续批改那摞数学作业,红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。
放学时我路过黑板报,新换的警示标识格外醒目。夕阳把林薇的影子投在墙上,和画报里的消防员重叠在一起,突然觉得那根消失的铁管,好像从未真正突起过。